难忘年夜柴疙瘩火

作者：成都苍溪商会 | 来源：

罗瑜平，四川苍溪人，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。有百多篇（首）诗歌、小小说、散文、散文诗见于《星星》、《诗潮》、《扬子江》、《中国诗歌》、《散文诗》、《散文诗世界》、《四川日报》等报刊杂志；有十多篇（首）作品获得市、县精神产品文艺奖，曾获得《广元文学》“永隆杯”文学奖、“天然气杯”文学奖，文艺评论《村庄：颂歌与祝福》获省新闻奖报纸副刊好作品三等奖；出版诗集《女人的村庄》、《梦中的蝴蝶》。

 今夜，从久居的星河般的城市回到大山中的老家，看着漫山遍野闪亮的灯光，听着噼噼啪啪的鞭炮声，走进屋子，烤起母亲早已备好的杠炭火，我的思絮不觉回到那遥远的孩童时代，想起久违的每逢年夜在堂屋正中熊熊燃起的柴疙瘩火,是它照亮我们的玩童时代,点燃我们在“红萝卜蜜蜜甜，甜住甜住要过年”的歌谣里的企盼，璀璨我们节日的心情。

那时还没有通电，电灯是城市的奢侈品，对于乡村只是遥远的神话，夜晚全靠那散发着油味的煤油灯照亮我们的屋子，屋外的天空要是没有星星和夜行人的草火把和马灯凑热闹，就全被黑暗笼罩。光明在我们的心中永远是那年夜通宵不熄燃烧得旺旺的柴疙瘩火。每户人家都在堂屋正中挖有一个锅口大的浅坑，或者圆形，或者方形，四周围上小石条，就算是“火坑”了，专备烤火之用。穷苦一点的人家，干脆把一口用坏了的铁锅，将其漏处用一块小石板堵住，放于堂屋正中,四周垫上小石头砌稳,也就算是“火坑”了。年前，大人们抽出时间,到山坡上挖几个特大的柏木或松木疙瘩头,用背架子背回来，在太阳下晒得朽干。大年三十晚上，就将其放入火坑，加些松毛、开了花的松果子等引料，点燃疙瘩头。开始时，由于水份未晒干，冒出很多烟雾，充满整个屋子，呛得人直打喷嚏。我们则躲到院子里，负责生火的总是那充满慈爱的父母亲，当他们让柴疙瘩燃旺，走出来时，我常看见他们使劲揉着那双被烟雾熏得睁不开的眼睛，如今想来，心中有种难抑的感动。

这时，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娃儿就哄地一下子涌入屋中,坐到父母早已摆好的小板凳上,把柴疙瘩火围得水泄不通,伸起小手烘烤,把脸烤得红扑扑的，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听稍长的小哥哥们讲“上甘岭”的故事。听得正入神时，母亲会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来到火边，给我们七个娃儿一个一个地洗澡，那就叫“脱旧壳”，也叫“脱穷壳”，洗澡是我们娃儿不情愿的事情，大人们总是哄着说，娃娃乖,脱了旧壳,来年就有好运气,将来就有本事,不脱旧壳，就会穷一辈子。听了这些话，我们谁也不愿把“旧壳”带到来年去，也就乖乖地听任父母洗了。一个一个地洗完，一个一个地换上母亲刚刚浆洗缝制好的新衣服，我们顿时精神抖擞，又在火边吹起“壳子”来，老大说，他要当联合国主席管全世界；老二说，他要当孙悟空打白骨精；老三说，他要当玉皇大帝管天上人间……如今想来，那只是儿时对未来的美好向往，是一颗颗童心的闪光。

大年夜是不能睡觉的,大人们总是说柴疙瘩火要燃通宵,我们要烤一通宵火，多燃几个大疙瘩，来年会多杀几头大肥猪。他们总是把大疙瘩头与大肥猪联系起来，烤的疙瘩头越大，杀的猪儿长得越大。能吃上大肥肉也许是我们儿时盼春节的最大理由。想起如今的孩子,吃肉只吃细小的瘦肉,有的甚至只吃肉皮，吃鸡只啃鸡爪,我不禁为生活的巨变而慨叹。烤了一通宵火,天亮就是初一，大人们给我们最大的奖励就是每个娃儿发两角或五角新年钱，有了钱，我们就会不远万里跑到县城，拼命挤一张电影票，有时还挤掉了鞋子，过把“电影”瘾。买到了电影票，我们总是归功于那烤了一夜的柴疙瘩火，是它给了我们好运气。

回到现实中来，神圣的时刻到来，时间老人撕开了新的一页，山村鞭炮更剧烈地爆炸开来，烟火将山村的夜晚点缀得更加灿烂，那遥远的柴疙瘩火在我心中依然不熄地燃烧，必将温暖我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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